一个抑郁症患者的自我叙述
文章来源:北京德胜门中医院 发布日期:2013-11-22
那是周一早晨上班高峰期,在一地铁站。我还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:我走下台阶,站在站台边上。火车驶来,我向前一迈,想一了百了。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失声叫了起来。我常常会想起这位女性的叫声,看到我跳下去,她有什么感觉呢?
当时我在上班的路上,丈夫把我放在了地铁。我早已经计划好了这件事,早晨后一次向两个孩子吻别。那个周里毫无意义的感觉和绝望之情困扰着我,使我常常失眠。
我至今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,不知道我被地铁撞了还是轧了。我只记得躺在那儿,四周昏暗,嘴里有沙砾的味道,很可能是在轨道上。一个身穿鲜艳的橘色夹克的人影向我走来,问我的姓名,想必是急救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。
我被急忙送往北京德胜门中医院,在那里接受了6天的特别护理。医生告诉我家人,我很幸运,没有死,也没有瘫痪。事情发生后的周六一早,我的母亲和姐姐就已经商量好如果我变成植物人,她们会怎样照顾我。医生排除了脑部受损的可能,但撤掉呼吸器后,我苏醒的时间要比预期得晚。那天我母亲又回来一趟,护士跑出去,兴奋地告诉她我醒过来了。妹妹问我能不能听见她说话,要我捏捏她的手,我几乎发狂地捏了她。
就像穿过一片浓雾,我听到远处传来声音,但却不能开口也不能动。一两天后,我能够举起双手,触摸固定颈骨折的两根金属棒——那时我还不知道有四颗钛螺丝钉钻进我的颅骨,固定着这两根金属棒。我后背脊柱和下面的椎骨也断了,很不稳固,医生不得不在脊柱两旁用小金属板固定。
精神病学家和整形外科医生忙活了好多小时才把我拼凑回原样。3个月后,钛螺丝钉从我身上取了出来,从腋窝到臀部都打上了石膏。这跟其他相比算不上什么——从耐甲氧西林金葡菌(MRSA)感染到膀胱并发症再到血管崩裂。我在医院做了7周的治疗。
在病房醒着的时候,我就特别希望并活下去,想到孩子们我的愿望就更加坚定。我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深感愧疚,无法释怀。我怎么能把他们的母亲从他们身边夺走?我就这么轻易让他们一生都担惊受怕。我现在明白,生活在抑郁给我造成情绪上大起大落中要远比失去我要好得多。
醒来的第二天,我被推去做X光检查。我感觉放射科医生似乎很高兴地谈论,地铁司机见到我这个跳轨者受到的精神伤害。我躺在那里无法把头移开,避开她冷冰冰地盯着我的眼神。但医院看门人表现出的同情却让我感动。
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呢?那天早晨我吻别孩子,确信没有我,他们会活得更好,我不能给他们任何东西。我现在明白,其实并不是这样的。我现在很清醒。在站到站台边缘的那一刻,绝望和病重使我失去了理智。我希望之前我能明白抑郁症也可以。那些像我一样活泼让人开心的人怎么会坠入自我厌恶的深渊?
12年后,我仍需面临这样的挑战。曾经有很多次我不敢谈论那个周一发生的事情,那时我因身患抑郁症而感到羞耻。而现在,我将其视为我生活的一部分:接受抑郁是种病但可以得到控制的事实。虽然身患抑郁症,但我活得很好。成为一名志愿者,帮助那些想要自杀的人也有所帮助。与人分享我的故事,向大家表明我们也有明天,也有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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